飞跃信仰

Soleia 在她作为经纪人的 200 多个周期中走私过很多东西：能够崩塌整个行业的企业技术，具有擦除整个城市的能力的运行漏洞，甚至是一个对某个政治家极其危险的数据棒，危险到三个武士和一个骷髅追了她两个周期。但这次的不同，而且不仅仅是因为它是一个遗物。

她透过悬浮出租车的窗户凝视着外面。 Era Novum 的大部分地方都恢复了安全模式。天际线上冒出了各种重型施工车和脚手架，横跨在因骚乱而受损的建筑物和残骸上。这座城市正在恢复之中，尽管Soleia怀疑大多数经纪人都还没有。愤怒才刚刚散入人群。

Soleia 的目光落回到她的膝盖上，一只手紧握着 Hubur 钥匙。它又小又轻，但似乎有某种东西在吸引着她。一种细微的触感，超越了显态的感觉。一种奇怪的共鸣。

“所以你就是我问题的根源，”她喃喃道。

成为一名优秀的走私者意味着要善于隐藏东西。这意味着要能口是心非。装作无知。控制你的反应。没有人知道，在过去的那些周期之中，那些失去的记忆对Soleia来说是何等煎熬。没有人意识到，失去人生的一个片段是多么令她不安。没有人看到，因为不记得他们对她做了什么，她所感到的痛苦和困惑。她从来没有让任何人发现。 Soleia在200个周期中隐藏过很多东西，但没有什么比隐藏她的感觉更困难。

现在，这个小小的东西，以及联系她的那两个不知从何来的陌生人，给了她一个承诺，找到她曾尝试过但失败了，于是放弃许久了的：答案。

一阵突如其来的、尖锐的担忧刺穿了她的内省。直觉在狂吼：她现在所处的情况突然不太对劲。她将钥匙塞回她的科技背心，抬头一看。她的出租车停下来了，被困在一股粘稠的车流中，在空中 300 米处，有六个车道宽，三个车道深。两边密集的摩天大楼群挡住了交通。Soleia 看着几个司机将他们的气垫车切到了手动挡，打破了僵局，而他们身后的队伍速度的填上了空出的位置。不过，她的驾驶室没有提供手动控制，所以她被卡在这了。她看了看其他被俘的观众 —— 另外那些出租车里无聊的人们，经纪人们在忙着看节目和玩电子游戏，无暇控制他们的车辆，甚至有几个似乎比起自己开车，更愿意对着自动车道生气。

在前方，拥挤的车道之外，Soleia发现了问题。一艘宇宙飞船大小的破旧施工车辆正挡在两座摩天大楼之间，几只手臂从它粗犷的躯体上伸出来，正在研究一座建筑的几何形状。在它下面，两个广告牌让空间变窄，形成了少数手动司机汇集的交通线。在它上面，一座摩天大楼那粗糙、受损的框架像树枝一样危险地弯曲在头顶。无路可通。

Soleia紧张了起来。她继续仔细研究着这一幕。对其他人来说，这似乎是完全正常的。一辆施工车，几架无人机正嗡嗡作响，一辆 Enforcer 气垫车刚刚到达来处理情况。只是一个启用了网格碰撞的大城市中常规发生的一个延迟。几个区块后，施工车就会为她和其他一百多辆车开出路来。但Soleia不是其他人，她是个走私者。

堵塞的点有些过于完美了。无人机 —— 施工人员的常规测量工具 —— 扫描的有点过宽，并且太慢了。 Enforcer 车辆开始沿着车流向她驶来，似乎对堵车毫不在意。Soleia检查了一下她的护腕。安全模式已关闭。她皱了皱眉头。对建筑工地来说这当然是正常的，但这，开始感觉有点像别的东西了。

她的直觉像不和谐的和弦一样尖叫着，让她的知觉变得敏锐，没有留下任何思考的余地。这种感觉，她再清楚不过了，以前救过Soleia很多​​次。

她明白她有两个选择：第一个，是用出租车上的扰频器来打乱驾驶代码，让它掉到她在的位置的地面上，疯狂地尝试弄清她的下一步行动。或者二，一个更疯狂的选择。

她选择了二。

“我一直想知道这些是干什么用的，” 她一边说，一边打开了门上紧急按钮的盖子。她用拳头给了它一拳，窗户砰的一声打开了。Soleia从窗户跳出，来到了悬浮出租车的车顶上。

如此之高，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。气垫车行驶和施工的混乱声音环绕着她，浅浅的回荡着。城市在她周围蔓延开来，地面如此遥远，几乎看不见。曾经感觉从气垫出租车的安全环境里跳出来没什么问题，而现在，当她摇摇晃晃地蹲在上面时，已全然是危险。Soleia突然意识到她的想法不仅仅是疯狂，而几乎是自杀。

前方，那辆Enforcer大约还有 20 辆车的距离，并且似乎没有注意到她正蹲在车顶上。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车流。僵局向后延伸了很长一段路，而这一次，她很高兴看到这样。

甩掉一些紧张，Soleia 吸了几口气，集中注意力，在出租车的小车顶上尽可能的助跑，然后跳上了它后面的那辆肌肉车。漆黑的窗户让乘客们无法注意到 300 米高空中一个走私者正跳到他们头顶的盖子上。她的脚滑出了一点。跳跃的过程中，她已经瞥见了自己身下的无尽空虚，但这仍不足以抵消被抓住的恐惧。她爬过肌肉车，跳到了下一辆车上。如此反复。

“只是一个有趣的小型平台游戏，” 她在第四次跳跃后大声说道，无视周围的叫喊声和喇叭声，假装没有注意到她与下方地面之间的非自然距离。 “就是这样。” 她为下一次飞跃做好了准备。 “这只是个游戏。”

这成了一个口头禅，让她忘记自己的计划有多荒谬。那个念头会让她犹豫，甚至僵住，将她本能的、有目的的动作变成为带着恐惧的乱窜。掉下去不是一个选项，当她手握钥匙的时候。于是她把这样的可能性推到了一边，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口头禅。

又一个飞跃。然后另一个。然后在她身后传来一连串的声音 —— 无人机加速的哨声和 Enforcer 车辆独特的放大扬声器 —— 她绝对无法忽视。

“就地停住，Soleia！”

听到她的名字，她忍不住笑了。他们是专门来抓她的。

“至少我知道了我并不是无缘无故这样做。” 她又跳了起来，规整地落在了下一辆车上，让她有了回头看一眼的时间。果然，他们追上来的速度很快，但更糟糕的是，施工车辆正在缓慢地向上走，路在被疏通开。再过一小会儿，车流就会再次开始移动，她的跳跃将变得更加艰难。

一辆悬浮车准备切到手动控制的启动声引起了Soleia的注意。她回头看了看车海。大约五辆车外，一辆紫色的汽车从僵流里下降了出来。她朝它跑去，一边侧身跳过车流，一边猜测它在每一秒钟时处于僵流下方的位置。只能这样了 —— 一个猜测、一次冒险、一个黑暗中的瞄准 —— 但这仍然是她摆脱困境的最佳机会，否则她就会像自己怎么拿到钥匙一样的，被非物质化而失去钥匙。

拜托要成功，Soleia低声说。在她下一次跳跃时，又看了看那辆在车流下方移动的紫色车辆。估算了一下它会在哪个位置，她翻过一辆气垫出租车的顶盖，然后掉进了空气中。尽管她不想，却还是闭上了眼睛。拜托了。

她砰的一声降落在了紫色豪华轿车的车顶上，脸贴在没有染色的挡风玻璃上。她睁开眼睛，发现自己正盯着一个Cammer那张震惊、颠倒的脸。被吓到后，这个Cammer 反射性地加快了气垫车的速度。Soleia紧紧抓住车顶的两侧，笑了起来。在一组无人机和一辆Enforcer追捕之下，和在车流之中玩跳房子相比，紧紧抓住一辆飞驰的气垫车几乎感觉是娱乐了。

“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害怕？” 她对Cammer说，没管他能不能听到玻璃后面她的声音。Cammer如此专注于她，以至于几乎快撞上一辆迎面而来的车辆，并危险地转了个方向。Soleia的一只手滑落，但突如其来的惊慌使她握紧了另一只手，并稳住了自己。

“冷静下来！” 她指了指Cammer，那Cammer迅速点了点头，但实际上并没有放慢速度。

Soleia花了一点时间看了看他们的上方和后方。Enforcer被远远甩在后面，刚刚才在车流中找了个地方下降，几乎没有机会能找到她。尤其是在有个害怕的Cammer掌握方向盘的时候。

幸运的是，他们正在离开公司区。 Cammer 可能想去开放空间。那里是完美的下船地点。她低头看着Cammer，然后轻轻敲了敲玻璃，尽管他还在盯着她（而不是空中交通）看。她示意他向左走。他又快速地点了点头，然后猛地一拉方向盘。这一次Soleia做好了准备，当轿车猛地朝那个方向急转时稳住了自己。

过了几秒后，汽车从摩天大楼的迷宫中穿出，在蜿蜒的河流上方翱翔，而眼前这一副迷人的景象都在Era Vovum市中心的那些公司套房和顶层公寓的视野中。 Soleia 本来希望有更多的时间来优雅地准备她的跳跃，但 Cammer 决定利用所有空间并将汽车猛拉出了一个折刀转弯。她发现自己被甩了出去，在空中混乱地转了几圈。她拼命地扭动着，努力以一个不会被炸成像素的角度撞向水面。

她设法让脸先入水，但偏到了左边。水的冲击力攥紧了她的身体，勒住了她的全部。

在冰冷的冲击中漂流了两秒，她开始抽搐并用力踢水。在她的肺与数字空气的缺乏作斗争时，Soleia将自己推向有光的方向。突破水面之后，她松了口气。 Soleia翻了个身，背靠水面，让柔缓的水流带着她走。

几个区块后，Soleia从河里爬了出来，浑身湿透，筋疲力尽，如释重负。附近停车场的一个摩托车旁边站着两个漂流者，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她。她对他们微笑，然后转身去寻找她的背心。钥匙在背心里。那才是最重要的。

“我猜我只能走路了。”

Spice 和 Zinc 已经到了会面地点，她的机甲 Judgment 所在的巨大车库。Soleia走到侧门，按下门铃。一个几乎立即的反应彰显了他们的焦虑。

“谁？” 一个深沉的数字化声音传来。

“我是看门人。你见过钥匙大师吗？”

一声沉重的咔哒声告诉Soleia，门已经打开了。

一声爆裂，一声沉重的叹息，然后是一个回应：“进来吧，Gozerian。”

里面，只有几盏壁灯照亮着广阔的空间，在机甲硬朗的线条上投下了鲜明的阴影。 Soleia 注意到了新的左臂以及干净的面板 —— 表明最近进行过维修。Spice和Zinc坐在工作台的凳子上。

“很酷的机甲，” Soleia说。 “我曾经偷过一个类似的。”

“你拿到了嘛？” Zinc说着，语气中掩饰不住担忧。

Soleia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两人。

“等等，你们两个没有？”

当 Zinc 重重地砸了一下工作台上时，Spice 仿佛痛苦地颤了一下。

Soleia终于笑了。

“放轻松。” 她掏出钥匙，递给了Spice。 “我当然拿到了。还好是我。ShaDAO已经知道他们丢了钥匙了。他们正在竭尽全力将其找回。”

Spice 将钥匙交给 Zinc，然后担心地回头看着 Soleia。 “他们在追捕你？”

Soleia耸了耸肩。 “不是我不能处理的。”

Zinc把钥匙还给了她。 “那么，我们应该尽快制定下一步行动。”

“是的，” Spice 同意道。 “这个……寒冷的地方。不管是什么。我们需要找到它，并弄清楚它和这把钥匙的关系。”

哪怕只是提到‘寒冷之地’，Soleia就已感受到深深的恐怖袭来。她最近拿回的那些抽象的、部分记忆的重量。令人沮丧的迷茫，一座情绪的火山，与任何有形之物无关，却仍然如此痛苦。寒冷之地……萦绕在她心头的鬼魂之家，或许那真想可以让她得到最终安宁，又或彻底将她摧毁。

“是的，”她说。 “随意吧。”